天下第二泉是如何断流的？

wolfking

汪春劼 民间影像 8月28日

（此书以城市史的视角切入无锡这座江南水城，既关注大尺度的空间变迁，又关注这种背景下典型人物的命运变化。有乡愁，有思考，难得的好书）

二泉何时为人所发现，史无记载，它原名叫慧山泉，开凿于唐大历年间（766～777），经过陆羽的推荐后，名气渐响。

天下第二泉经过松根蓄存和砂岩过滤含多种矿物质，水质明净，甘冽可口，是煮茗精品，历朝历代，不管春夏秋冬，每天都要有附近的民众来此排队接水，回家饮用；它被当成贡品与礼品，送到唐朝的京城西安、宋都的都城开封与清朝的都城北京，供皇亲国戚与达官贵人享用；更有无以计数的民众来到现场，品尝用二泉水泡的茶水。



惠山图

1074年，贬任杭州通判的苏东坡，路过无锡，带着御赐贡茶“龙凤团”特意到惠山来试二泉，试过后，对泉水称赞有加，兴奋之余，登临惠山之巅，眺望太湖，作《惠山谒钱道人，烹小龙团，登绝顶，望太湖》诗：“踏遍江南南岸山，逢山未免更留连。独携天上小团月，来试人间第二泉。石路萦迴九龙脊，水光翻动五湖天。孙登无语空归去，半岭松风万壑传。”

乾隆年间，清高宗尝制一银斗，以品评全国的泉水及井水，结果是京师海淀镇西之玉泉为第一，济南珍珠泉第二，镇江之中冷泉次之，无锡之惠山泉、杭州之虎跑泉等又次之。这次评比，距唐朝陆羽的排名已过千年，由吃货皇帝亲自主持，权威性较高，惠山泉虽然没有拿到亚军，但在全国位列第四，也足以证明惠山泉长盛不衰的强大实力。当然让其名扬全球的还是那首本土民间艺人阿炳所创作的二胡曲《二泉映月》，伴着这首世界名曲，当今地球人都知道无锡有一个天下第二泉。



二泉

1958年大跃进，为填城中心的中直河，在惠山与锡山间取土，形成了一个大坑，后变为映山湖，湖边需要石头砌围，便就地取材，在惠山开山取石，其对二泉的水源造成了损害；1959年春，为了蓄水，在黄公涧爆炸扩大山塘，辟160平方米蓄水池，结果适得其反。不久又炸若冰洞，又在洞里造防空洞，使若冰洞、九曲清流完全断水。以后工程增多，破坏了原来的裂隙走向，水流改道，罗汉泉、龙眼泉相继干涸，二泉水量开始大大减少。

“文革”期间，受深挖洞广积粮的影响，部队在惠山开山断脉，造成二泉水源大大减少。过去将二泉泉水全部抽干，两小时后仍可注满，80年代初将泉水抽干，要四五小时才能注满一半。

面对流淌一千多年的天下第二泉水源危机，1980年6月，《无锡日报》在头版头条发表文章呼吁大家献计献策，赶快拯救二泉。虽采取了一些措施，可不见成效。

90年代，二泉冬季枯水水位时，实测流量为每分钟5.25公斤，每昼夜出水量为7.6吨左右（1992.2.16）。丰水期所测流量为每分钟16.3公斤，每昼夜出水量为23.5吨左右（1992.3.26）。这一水量与历史上二泉之水北下运河，西入梁溪，灌溉数十顷良田相比，确实有所减少。

1995年，锡惠顾公园开发新项目，利用动物优势，选址惠山黄公涧峡谷建一座大型进入式观赏鸟园——凤鸣谷鸟园。占地2万多平方米，大网盖顶，放养大小鸟类20余种2000余只，总投资300多万元，门票价10元。运营后暴露出诸多问题：一是由30根高大钢柱支撑起2万平方米的巨大网罩，由于与山林绿色不协调，影响自然景观效果；二是网罩经不起风雪摧残，容易破坏，造成网破鸟飞，维修费用、经济损失很大；三是数千只飞鸟走禽不断在林间啄凿翻抓，破坏山林植被，造成泥土冲刷，山岩裸露；四是鸟禽排泄物在黄公涧顺流而下，污染水质，挥发的异味影响空气；五是由于黄公涧等景点围网入园，影响游客登山，反响较大。百鸟园运营的第二年1月17日，深夜大雪造成风鸣谷鸟园笼网塌破，部分飞禽逃逸，估算损失15万元左右。虽动员全园职工上山捉鸟但所获甚少。1998年鸟园被拆除……

此年除在惠山建鸟园外，还在锡山西北边山林中伐木建了一条大型山林落差式滑道，全长560米，从锡山半山40多米处，像一条翠绿色巨龙，盘绕在山林之中，曲折盘旋而下，飞向映山湖畔。滑道充分利用锡山地形，设置了缓行段、加速段、高度弯道段、大坡降段，使滑车从每秒2米加速到8米，游客可以坐在舒适安全而又潇洒的滑车里，手握刹车操纵杆，在滑道中呼啸而下。这条滑道耗资180万元建成，有没有收回投资，效益如何，何年消停，既无人问责也无人记录。

1995年12月31日二泉上池水涸见底，为百年未遇，若冰洞、遂初泉、松泉、龙缝泉南北一线的泉均干涸见底，下部鼋池之双龙泉流水同时消失。

二泉何以断流，园林专家夏泉生是这样解释的：“上部山中防空工程建设，又拦截了二泉部分水源，加上黄公涧上百鸟园基础工程的爆破作业，严重震损了二泉的命脉——表层岩体中的导水构造，导致泉脉方位走向急剧改变，降低和加深了泉流的坚向标高，使有限的泉源不再流入二泉。鸟园建成2个月后的1996年12月31日，二泉上池干涸见底，为百年未遇。现仅以人工补水维持二泉景观。”除鸟园建设外，笔者认为耗资1025万元，1994年9月28日落成营运的旅游索道也对二泉造成了损伤。

当代人可以享受现代通讯、快速交通，可以登天揽月、移动互联，却喝不到曾经滋润过无数代人的天下第二泉。大自然留给我们的无价之宝，流淌了一千多年的泉水在这个快速发展的时代，就这样一去不复返，留给我们的是失落，是感伤，是无奈。二泉还能重焕生机吗？还能死而复生吗？这只能是天问。

节选自《无锡：一座江南水城的百年回望》